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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河故道的年越來越近了，回歸的腳步多了、爆竹的聲響頻了、煮肉的香氣烈了……

老家的年，鄉(xiāng)親們最講究實情。自家養(yǎng)的豬、羊、雞，自家種的白菜、蘿卜、谷米，自家做的扣肉、丸子、饅頭……一切的一切，都是一年勞作、四季收獲的成果，顯得真切、殷實、珍貴。

每年的除夕，父親劈干柴、掃院落、理家什，母親剁餡兒、搟面皮、包餃子，我和弟弟貼春聯(lián)、放鞭炮、整書包，一家老幼忙得不亦樂乎。

貼好自家的春聯(lián)，父親讓我們?nèi)袜徏叶棠藤N春聯(lián)。二奶奶的兒子、兒媳在國外定居，已經(jīng)好些年沒回家過年了。父親說，平時，他和母親就經(jīng)常為二奶奶搭把手，二奶奶也時常把兒子寄來的零嘴兒送給我侄子、侄女，挨門鄰墻，你來我往，多有情分。過年了，二奶奶全家難以團聚。母親說，越是過年，我家更不可大意，勤幫二奶奶做些其難為的事兒，讓老人獨而不孤，多點欣慰。

除夕之夜,城里燈火通明、街巷喧囂，而故道村落卻是寒氣氤氳、阡陌靜謐，時不時地傳來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爆竹聲。幼年的伙伴兒喚上我，聚首一家廳堂，幾個人、幾瓶酒、幾碗菜，便是一場徹夜的歡聲笑語：二憨子發(fā)了，廣州上市公司成了老總；小黑丫火了，網(wǎng)絡直播成了網(wǎng)紅；地溜子帥了，破冰救人成了英雄……一歲一度，時年時新，無窮無盡。

大年初一，天剛蒙蒙亮，我和弟弟便吵醒了全家老幼，表現(xiàn)最激動的便是小侄女，抱著新衣物闖進奶奶的房間，我母親邊幫她穿戴邊夸獎，這衣服真好看，俺孫女穿上真漂亮！小侄女嬌聲嬌氣地應答，奶奶穿上新衣服，也漂亮！睡眼惺忪的母親，一時讓可愛的孫女逗得開懷大笑。

與侄女同齡的時候，過年穿新衣是我最大的幸福向往。除夕深夜，母親結束了一天的勞作，便把新衣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我和兄弟姐妹的枕頭上。大年初一凌晨，穿戴整齊后，我們就與小伙伴們興高采烈地挨門挨戶地炫耀。直到有一年，我驀然發(fā)現(xiàn)，我們的衣服年年換新，而父母的穿戴卻還是老樣子，只是比平常整潔了一些。我逐漸懂得，曾經(jīng)的困難時期，父母節(jié)衣縮食，正是為了孩子們能向往前景、歲月更新。

吃完餃子，父親對我說，你難得回家過年，大伙兒都稀罕你，你就跟隨你們同輩人轉(zhuǎn)一圈兒，給年長者拜個年吧！我頓然覺得，父親對鄉(xiāng)鄰鄉(xiāng)親的情分還是如此真摯樸實，意在讓我在鄉(xiāng)親們面前恭卑、謙和一些，自個顯得為父有尊，我也顯得為子達理。

推開一扇扇門扉，跨出一道道門檻，面對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臉，我恍然感到，年少時光，我就是這一家一戶的“串門精”，就是這一族一輩的“好后生”，只是長大后，多不謀面，顯得生疏了，多了客套，少了真切……

曾經(jīng)的年節(jié)里，愣子叔家，我喝過燒酒，辣辣的、綿綿的；秀子嬸家，我穿過新襖，軟軟的、暖暖的；大山爺家，我聽過傳說，幽幽的、怪怪的；翠花奶家，我吃過花饃，黏黏的、香香的……時光流逝，新舊更迭，走進城市，我似乎并沒有走出村落；走回村落，我似乎并沒有離開城市。如此不明言狀的感喟，是否對家鄉(xiāng)的年、對年的家鄉(xiāng)，生發(fā)出一種別樣的滋味在心頭……

寅虎將至，年味接續(xù)，讓心靈踏上歸鄉(xiāng)之旅吧！這或是一年較早的收獲……

劉厚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