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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丁 昕 來源: 發(fā)表時間: 2021-09-14 09:27
“人歸落雁后,思發(fā)在花前”,哪一個歸期不是綴滿了沉甸甸的守望后才如約而至?哪一次拎起行囊不是感慨萬千?踏上歸途的列車,車窗外碎了一地的陽光或是滂沱大雨都展露出了同樣的美好。車輪輾壓過鐵軌的鏗鏘,演繹出這世上最歡快的奏鳴,躍動著每一個回家的孩子的思緒。那些擁擠在空氣中、伴著點(diǎn)點(diǎn)酸澀的思念仿佛傷愈時新生出的肉芽,帶著昔日的痛楚和新生的朝氣,長在心里最柔軟的地方,癢癢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的急切。
沒有說服自己不急切的理由,獨(dú)在異鄉(xiāng),每個聒碎了鄉(xiāng)心而不能成夢的夜似乎都有噬人心智的蟻從四面八方緩緩爬來,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啃噬掉在人前好不容易筑起的那道堅強(qiáng)的堤,任思念如洪水一般洶涌來襲?!跋氲眉抑猩钜棺€應(yīng)說著遠(yuǎn)行人。”不知在掛念中逐漸老去的父母鬢間又添了幾縷新愁?回蕩在耳畔的電話里的問暖噓寒,像遙遠(yuǎn)時代里游子棉衣上密密的針腳,以容不得歲月消損的堅定、扎扎實實地牽連起兩顆天涯咫尺的心。誰言寸草心?報得三春暉。在晨曦之前,任眼淚濡濕被角,腦海里翻騰著家的樣貌。鐵軌的這頭,思念的那頭,萬語千言都在推開家門的瞬間融化在了心頭……
離家一年,回來時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愴然。一切在變,迅疾而又緩慢地將過往的思緒蠶食鯨吞。時常去玩的水上公園也在這一年里斑駁出了歲月的顏色,獨(dú)立橋頭,看水面波蕩著的昔日垂柳的倩影,油然生出“曾是驚鴻照影來”的思戀。席慕容說,“故鄉(xiāng)的面貌是一種模糊的悵惘,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。”家的樣貌之于我始終都是我離開時的樣子,伴著綿長的鄉(xiāng)戀穿過了歲月的春與秋后在我匆匆奔走的年華中沉淀,永不消散。與其說時間埋藏了往日的風(fēng)物,不如說它澆灌了對過往的記憶,讓這些東西歷經(jīng)了種種磨洗依然不變昔日本質(zhì),鮮活地存在于生命中的某一處空地,每次想到都會覺得回憶充滿了質(zhì)感。
再度回到母校,時間已經(jīng)為自己冠上了“客人”的身份。眼前分明人事全非,卻又在自己與母校凝眸相向的瞬間與舊時的風(fēng)物奇異地重疊出一個了影子。這棟樓、這間屋、這張桌承載過多少夢想、多少希望?多少次書聲瑯瑯伴著第一縷晨曦在這里響起?多少人帶著“三千越甲可吞吳”的勇氣在這里披堅執(zhí)銳留下追夢的足跡?多少個和我一樣穿著校服努力過、執(zhí)著過、堅守過的孩子來了又去?又有多少人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這里釋放自己比絢爛更絢爛的記憶?百感交集,卻又無關(guān)悲喜。那些始終握不住的煙色流轉(zhuǎn)的年華,就在這樣的追尋中與歲月的間隙中再次與我擦肩。
又一次踏上列車,又是新的征程。滿眼盡是再熟悉不過的環(huán)翠的山色,車窗外,父母揮手送別的身影有幾多留戀、幾多不舍,看在眼里,心像平靜湖面上扔進(jìn)了碎石泛起的層層的波。有的時候我想就這樣跳下車、不走了。有的時候在生活的瑣碎里迷失,我會想起這樣的不舍,想起除了自己還有父母在遠(yuǎn)方望著我。有的時候一身疲憊地癱在床上,我會想起只屬于家的這片綠色。有的時候我分不清楚究竟我寓居的地方是遠(yuǎn)方,還是家是遠(yuǎn)方,在鐵軌與鐵軌之間的交錯中我慌亂地收拾著自己的心情。車輪在鐵軌上緩緩滑動,家從車窗抽離,突然就想起了這樣一句話,“讓遠(yuǎn)方是遠(yuǎn)方,讓生活是生活。總有回家的人,總有離岸的船。迷失的人會繼續(xù)迷失,相逢的人會再次相逢?!痹谖译x開、回來,回來又離開的折折轉(zhuǎn)轉(zhuǎn)中,總有一些東西在無盡的變化中須臾未曾改變,它讓我堅信:不論時光的洪流如何沖刷,不論世事如何變化,回家的路不會變更,相逢會再相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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